第一段日夜
橘红的夕阳被步步逼退,直到远山边的那抹也被深蓝色的幕布沉沉压住,阳光被彻底剥夺了探头的余地。我缩了缩身子,裹紧外套,期待记忆中的车辆冲破这片深蓝的冷郁——1月23日,武汉封城,1月28日杭州的画室发布了遣散令,学员需在私家车接送下离校。消息沿着电话线传入父亲耳中后,就与舅舅两人共驾,从重庆到杭州,弯弯绕绕地来接我,时限:一日一夜。
密密蒙蒙的雨中,熟悉的车牌渐进,停在我与小堆行李前。父亲和舅舅先后下了车。父亲绕到我前面,递给我新的口罩和免洗洗手液,“上车,待好。”就去和舅舅一起搬完了剩下的行李。匆匆忙忙,要赶在高速封路前出去。
走走停停,紧赶慢赶,一日一夜,终于归家。
第二段日夜
归家后,根据社区要求,十四天内最好是不要随意出入的。我们一家“自锁”在了家里。社区会贴心地联系附近超市根据要求按时把菜送到门口,我们天天与老人们通话报平安,嘱咐被嘱咐……日子本应如此平淡流走就好。
“自锁”第十一天,父亲接到一个电话——一个挚友,他有疑似症状。整个通话持续时间很长,但是父亲说话很少。
挂了电话,父亲把电话关了机,双手交叉在胸前,瘫在沙发上,目光直戳地板。起初,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,慢慢的,微蹙起了眉头,慢慢法令纹横在脸颊上,被嘴拉扯得又深又僵。骤然,眉头绞在一起,松垮地眼皮再掩盖不住疲惫,倾泄而下,他用手轻掩微颤的唇。慢慢地,与母亲对视了一番,又望了望我,再回到了地面。对视后,母亲到父亲身边与他并坐,挨得很紧却没有靠在父亲身上,右手自然搭在父亲腿上,偏头看着父亲。
“我怕……”父亲终于开口。“我听到他(父亲的朋友)缩起哭,哭得没得声……我也不晓得啷个办……”
我不善言辞安慰,倒了杯水递过去。母亲没再看着父亲,默默偏过了头去抹眼泪。父亲握了一会母亲的手,亲亲她的额头,走过来亲亲我的额头。走到阳台独自待着,但是被母亲拖了进来——夜深气寒风大。
第三段日夜
第十二天,父亲早早把我和母亲叫起来,一起在家里做运动。跟着电视里的教学,努力的左扭扭右转转。我是很不乐意的:“我觉得我动起来像个猴子!”“猴子比你灵活多了,再不锻炼一下,怎么提高免疫力?”父亲笑嘻嘻地回怼我,母亲更是在一旁笑的得前仰后合。疫情期间,我需要备考,父母就天天研究居家运动与健康饮食,晚餐时互相交流关切,十一点一起熄灯睡觉。
父亲的三段日夜,没有大义献身于志愿服务,但他严谨履行平凡有效的抗疫义务,给他最重要的身边人最温暖真切的真情。
2020年初,疫情抗击全面展开,无数的逆行战士们、志愿者们奔走前线、下沉社区……我衷心感谢这些勇者,同样感恩那些为抗疫贡献微小而关键之力的无数个体。